中国当代艺术问题
—— 常宁生 ——

　　参加这个论坛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背景问题，因为当代艺术的概念确实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讲到当代艺术我们都一直在思考何为当代艺术?仅仅是一个时间概念还是一个风格特征?还是其他的什么因素?我先把这个大的概念界定一下，昨天外国专家也做了分析。在讨论中国当代艺术之前，我们对概念界定确实是，首先因为涉及到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当然是具有当下性的，有一个时间同在性。首先我们从时间上讲，因为一般的指当代艺术就是二十五年到三十年，所以不确定。那么在中国一般也是从1980年以后或者1985年以后这段时间叫当代艺术。因为时间也是有一个流变性，今天的当代艺术可能过上五十年以后也是一个艺术史中的文化现象。



　　我们今天亲身经历的阶段，也就是我们当代同时代人创作的艺术，二十世纪初具有先锋性的现代艺术不断的挑战传统，推进新的艺术风格的语言，反映特定的时代文化理念。随着时间的推移，比如像现代艺术已经成为一个历史阶段了，在西方指1900年到1970年这么一段时间，现在叫新的传统。而当代艺术是我们当下时段的一种艺术框架，这是一个。还有一个，是不是只要当代人画的画都叫当代艺术?除了时间上我们还必须注意关注时代的文化特征，我们应当指出，并不是我们当前这个时代所有的艺术家创作的作品都叫当代艺术，艺术必须表现当下，而且必须有当代的这种文化的状态。比如说现在仍然有民间艺术，刺绣、画年画，那么这样的艺术显然不能叫当代艺术，这样的艺术是保护文化遗产。同样的我知道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李小川写过一篇文章，叫《中国画穷途末路》，后来南京师范大学一位老师也提出过《废止论》，他说如果单纯画传统山水画这样的艺术不能叫做当代艺术，这样的艺术只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当代艺术确实是用新的语言、新的媒体创作的，包括山水画也是可以画，只是用当下的文化语言更加有新的这样一种创作，这些才能叫当代艺术。还有当代艺术具有一种流性，因为不断的变化，有这种不确定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的当代艺术也会成为历史，当代的时间跨度也在不断的延伸。



　　所以中国的情况又非常有意思，因为西方有前现代、现代、后现代这么一个阶段的发展，我们中国的特定性还不一样，有人说中国到底现在是属于前现代还是属于现代?还是属于后现代?中国是一个文化交织的国度，文化发展到今天，一方面我们知道都市的发展非常快，非常现代化。但是另一方面我们的文化也还有很多是属于这种传统文化的阶段，这个特定历史时期也是很有意思。包括英国在界定当代艺术也是，英国最早是1910年，当时成立了一个协会，当时该组织所关注的艺术时间跨度是不超过二十年，到1949年成立了另外一个机构叫当代艺术研究学会，采取了一种更为宽泛的概念，该学科创建者里德当时就提出，他说应该把当代艺术概念界定为只要是在世的艺术家的作品都可以叫当代艺术。1968年在过去的五十年中被这些变革的观念激发的实验性艺术工作室已经改变了整个艺术世界，因此我们应该保持对其开端起始发展变化的关注。在1977年当时出版的一本叫《当代艺术传记》词典中采取了一种更为宽泛的概念，其中收集了许多当时在世艺术家的话，当时导言中指出，所有收录许多已经过世的艺术家，依据他们的作品对当下持续的影响力，1930年前后去世的艺术家没有被收录。因此在《艺术表达当代观念运动》这本书里面也叙述，当代艺术应该表达为自二战结束以后这段时间。洛杉矶历史博物馆在1940年他们设置的点是限制在最近十年产生的艺术作品当中。所以当代这个概念确实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界定。



　　中国当代艺术与西方的关系，实际上我们知道，一百年来从二十世纪开始，我们的艺术确实收到了西方的影响，包括我们早期的一些留学大师，徐悲鸿他们都是到西方学习，学习之后，他们也把西方的油画引入我们国内进行创作。所以在革命战争年代，那个时候我们的艺术确实也是有新的表现。昨天殷双喜先生已经把建国以后我们中国现代艺术发展的过程梳理了一下，实际上当代艺术，我觉得在中国是1985年以后，八五新潮以后当时就有了艺术家独立的表达。我记得当时在八九年前后，当时在中国美术馆举行了一次劳森博格的现代艺术展，这个展览当时很多艺术家都看了，看了以后确实很震惊。当时劳森博格是五六十年代美国波谱艺术的先驱，当时他跑到中国西藏和安徽好几个地方，他的装饰作品用了很多这种现成品的材料，他甚至在西藏发现的石块还有在安徽用的一些宣纸的材料都拼结在了作品上。劳森博格的展览当时对中国艺术家的影响很大，很多艺术家的观念也发生了变化，所以在艺术创作上也出现了用多种媒体的表现。我们知道传统对艺术的理解一般就是绘画和雕塑这两样东西，后来发现艺术的表现是可以用多种语言的，多种媒材，油画也只是一种。摄影也是可以作为艺术，表现什么，拍摄什么，怎么去表现当下的社会，实际上也是可以做到的，多种媒材的语言也在中国开始发展。我们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确实有很大的变化，一方面确实是受到西方的影响，但是另一方面我们我觉得中国当代艺术也结合了我们中国语言的表达。



　　中国的当代艺术随着中国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当代艺术语言上表现的越来越多样化。这里有一个问题，艺术的追求仅仅是表现唯美吗?显然不是，因为我们知道西方的艺术发展也是经历过一个现代化的过程，从现代主义各个流派一直到今天的艺术发展，中国的当代艺术也是，随着八十年代后期中国独立艺术家频频出现，艺术的表达越来越多样化，越来越关注当下的社会。当代艺术实际上我觉得已经不是纯粹的一种形式唯美的表达，更多的是文化和理念的表达，记录我们的时代。而且中国当代艺术很多我们讲也不光是本土生活的在中国当下的人，实际上我们知道很多中国当下艺术家都到海外去，像徐冰、蔡国强他们都在海外，包括黄永砯，他们的作品都是用独到的语言，用自己非常具有文化特征的一种文化表达拓展到全球化，使我们中国当代艺术的市场更加的活跃。当然中国当代艺术也存在一些问题，尤其是在产业化的时代，我们的艺术很多也出现了一些情况。在古代的时候讲艺术是一种制作，因为古代还没有艺术的概念。到了近代的十七和十八世纪以后，西方就有了新的文化理念，强调艺术家的创造，今天的艺术家很多确实是有一种批量生产的过程，包括我们前天到展望的工作室去看，制作的这种艺术也是大量的机械性的图纸，这也是我们今天的一种文化现象，当然也是有自己独到的文化表达。



　　二十世纪艺术的发展确实是，中国当代艺术语言，因为我们知道阿瑟丹多先生当时提出艺术终结，他感到一个现成品制作的物品和在超市里有什么区别，艺术的界定就出现了问题，实际上这是一个展示，是艺术家表达的观点，波谱艺术家的一位作者，是美国六十年代商业的表示，包括媒体新闻的形象，玛莉莲梦露这些形象的表述，这里面也确实出现了，因为我知道，最早意大利的画家当时画了一幅作品，第一件作品当时被一个私人买去了，作品当然还在他的工作室，有一个人又想买一张，后来他就复制了这件作品，这个行为遭到了当时的批判，同样的作品用油画复制了两幅，今天的艺术生产确实是变成了一种产品，所以这也是当代艺术的文化现象。



　　中国当代艺术在几十年的发展过程当中确实是有了国际化，在艺术语言表达上既有我们中国艺术的特色，同时也参与了全球化的时代。所以我们中国当代艺术也引起国际的关注，尤其像北京，大量的艺术家在这里集中，有大量的工作室，像七八九，宋庄艺术村，中国艺术的发展确实是几十年都具有着非常惊人的发展，当代艺术的讨论实际上涉及到很多，既有文化理论的问题，也有表现当下的问题。艺术还是要随时代而变化的，随着对时代的记录，而且今天的艺术确实要关注当下的文化，关注中国当下的社会变化，艺术家并不仅仅是唯美，当然个人画画是个人的事，但是当代艺术确实用多重的语言表现当下的问题，关注全球化的时代和国际化。



　　讨论提问部分：



　　蒋奇谷：常教授刚才说到英国的当代艺术协会很早就成立了，好像是在1910年，你的意思，当代艺术是不是在这个时间已经成立了?如果有的话和现在的当代艺术有什么区别?



　　常宁生：当代艺术这个概念确实是不确定的，是流变的。在近一百年前就已经使用了这个概念，这是牛津词典里面一个词条的界定。今天确实是，所以我觉得当代艺术的概念是一个不确定、不稳定的概念。今天的当代艺术随着时间的推移，比如三十年五十年以后被载入史册。昨天周彦老师发言他讲到要和高明潞先生写一本中国当代艺术史，这里面也确实面临着一个难题。当代艺术如果界定为当代艺术史，因为很快就会过去，所以还需要有一些思考和斟酌，可能还是要有一个时间的坐标。比如说从八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这么一个时段。所以我觉得当代艺术的概念确实是有很大的流动和变化性存在。



　　司汉：你刚才提到如果山水画现在还在画的话可以，但是它是一种文化遗产，您也提到昨天尹老师在讲的，还有一些艺术家现在在视觉语言方面进行尝试，但是只是比较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做一些社会性内容的当代艺术。我在想他当然举的例子也是以油画为主的探讨，山水画如果说在视觉语言上继续探索的话，怎么和这个结合起来?因为这种东西是在西方没有参照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怎么界定这个文化遗产和我们自己的一些本身的传统问题?



　　常宁生：我觉得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水墨画山水画能不能纳入当代艺术，你如果模拟董其昌、黄宾虹的，那只能是文化遗产保护。但是如果站在一个当代艺术家我们来反观我们的自然，就是中国工业化迅速的大生产，乃至全球都有这个问题，环境的问题，如果站在这个角度我们仍然可以画山水画，但是我们画山水画的时候，是一个新的或者是当代的文化视点，而不是古代文人的表达，我觉得仍然可以做当代艺术。包括我们很多艺术家都用我们的传统文化因素。我看到很多，包括蒋奇谷先生也是用水墨画，我觉得是非常的现代和当代，他的语言非常有特色。蔡国强的《草船借箭》就是用的一种传统的，包括三国演义里面的经典，既有中国文化的传统，又表现了我们文化权利的问题，实际上中国人如何走向世界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如何有与文化的交流和融合。



　　去年年底在深圳举办了一次当代水墨展，就是用水墨，能不能用我们传统的语言来表现当代，我觉得可以，因为都是一种媒材，中国的山水画跟西方的风景画不一样，西方的风景画是打开一个窗户，站在定点去观察，当然也有想像。但是中国的山水画更多的是文人的意境，他并不是在外面写生一种写实的表现，完全是一种精神的遨游。有一幅画叫做《长江万里图》，我不知道哪一个人能看到这种状况，坐在飞机上也看不到这种情形，都是一种想像。所以我们一位学者曾经分为四种，就是祝寿题、送别题、雅集还有文人的隐居，我们表达的一定是站在我们今天的角度，而不能简单的抄袭。就算画古典的绘画，你画的再像拉斐尔，再像达·芬奇也不能称为当代艺术，但是你可以用古典的语言去反思。意大利就有这样的画家，就是用古典的形象，但是站在是当代的反思，今天古典主义的文化和理念还有没有价值?还能不能继续延伸和表现，这就是当代艺术值得思考的。



　　蒋奇谷：谢谢常宁生提到我的画，中国画的方面我觉得跟你有一点共同的看法。



　　听众：针对您刚才说的中国画的问题，我想再问一下，您怎么看待抽象画的精神性?抽象画家搞的艺术是一种强调非常个人化的，而且也强调精神性的东西，抽象画你怎么定义它是否具有当代性呢?



　　常宁生：无论是雕塑还是绘画，确实是二十世纪在西方我们知道康宁斯基、蒙德里安有的用构成，有的用抽象表现的，抽象绘画这样一种画法在中国确实好像还没有一种体系化，个别是有的，我们中国画是强调一种意象，我们并不是说强调摄影这种真实的再现，我们更多的是强调文化表达的意境。在中国抽象绘画就是到今天也没有成为一种主流，这个现象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们知道抽象绘画有人说它仅仅是艺术家的一种表达，实际上也是跟我们二十世纪的科学理念有关，康宁斯基的点线面，艺术抽象的精神，很多著名的著作都已经做了很深入的阐述。所以我觉得抽象也是一种语言的表达，今天是一种读图时代，抽象时代，反而抽象绘画仍然可以画，但是确实只是一部分。而在中国的艺术家中，有些画国画的也开始采取这种抽象水墨。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它跟当代艺术有没有关系?我觉得这个没有问题，只要表现我们对当下文化的感受，语言是一个方面。当代艺术我觉得还不仅仅是简单的追求形式语言，更多的是对于当代文化的一种表现、认知，甚至是一种反思还有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