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y 27, 2011

拥抱平庸:从东山魁夷到村上隆
发表于 2011-05-23 18:53:43阅读 438 次 评论 1 条 所属文章分类: 这次日本地震是非常震撼世人的自然灾害,实际上纵观过去的历史,日本已经发生好几次这样的灾害,可能是地震或者是另外形式的灾害,这些天然的灾害都让日本人感觉到诸业无常,这是一个佛教的说法,也让大家非常哀怜万物的感觉,在这样的概念里边,我们艺术家是要怎么样将这个瞬间化成艺术的形态去呈现,可能是透过语言,可能是透过艺术的形态去呈现,这是未来艺术要家思考的一件事情,也是我正在思考的事情。----村上隆







我是在几年前看到的台湾版的《艺术创业论》,村上隆在此书中坦诚而真切的谈到了一个人如何应对全地球的势利以及如何使用最有效的策略让自己成名,我认为,即使村上隆的粉丝们将这些策略完美的演绎和运用,成名的机率也比从床上掉下来摔死的机率低九倍,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无常变动的复杂社会,成名往往也有很大的偶然性。很多优秀的艺术家就因为没有在正确的时间将自己的作品做的“正确”然后展现给正确的人而终生寂寂无名。绝大多数的艺术学子的作品也都根本无法达到他们学习和崇敬的那些作品的水平,象村上隆这样的对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和世界当代艺术领域的潮流风向有敏感度,又能提出一套类似“超平面”的美学观念系统的艺术家并非靠几个路人皆知的策略和狂妄的野心就能炼成。



在我们的艺术学院里到处都是那些极力模仿更成功更有名的艺术家的人,连“实验艺术”都可以有模有样的教,有套有路的学,可见我们的学生在独立思考意识和叛逆自省精神方面是先天性的不足,这都是中国的缺乏人文思想系统的中学教育所导致的恶果。在艺术学院的毕业展览上我们可以见到各种标新立异的作品,似乎每个学生都可以开创艺术史的新篇章,但是这“形式”上的无所不用其极的花样翻新并不能说明“风格”上的创新,更掩盖不了作者根底的浅薄和思想的匮乏,我当然不是在指责我们的学生,毕竟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在大学时代就具有深刻的思想和雄厚的文化根底。我只是想说,即使最具个性化的作品,从现在开始,都会逐渐褪色,呈现出他们的本来面目,成为平常之作,平庸的模仿着时代的流行风格,时间会抹去所有的不同,使他们走向一致,事实上,不管你多么哗众取宠,艺术领域的绝大部分作品与其他领域的绝大部分东西一样,都是平凡而没有创见的。我们应该跳出追求奇异和原创的误区,承认艺术的日常意识和平庸性。这也正是村上隆留给我们的话(画)外音。



那种追求不平常,实验性,有力度,有挑战性的创作思维可能来自“博物馆情结”。没有哪个艺术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进入博物馆,也没有哪个博物馆不希望自己展示的作品充满力度和侵略性以及不妥协的先锋性,艺术本来就是人类渴望不朽和自由的英雄梦,但是,我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是天才,都不具有创新精神,不具有挑战性,侵略性,冒险性,也没有力度,我们也不会与自我和自己的作品进行心灵的激烈对话,更没有挑战人类意识底线的觉悟和精神,那我们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难道就和艺术绝缘了?不,我们平凡的人拥有平常的能力,虽然我们这些平凡的人不象那些伟大的艺术家一样“充满激情”“极富时代性”,拥有“深刻思想”,我们也弄不懂到底什么是“先锋”,但是我们可以找到一种方法来用积极的态度面对普通平常的东西。村上隆的作品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创造,但是,他的观念和对艺术的认识却大大超出众人一筹,他接纳自己的平庸,尊重自己的平庸,推广自己的平庸,并将这平庸全力向外延伸,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是唯一而不可替代的,他知道自己要靠自己的挣扎来证明这一点。



我们每个人都是唯一而不可模仿和替代的,我们如果生性内向,那我就将内向转化为我最好的品质,我们如果不那么热衷社会和政治,那么我就让自己的艺术能表现我们与世界之间的距离,我们宁可老死于无名,也决不能做丧失独立意识和自省精神的崇拜者和糊涂虫。如果我们学习村上隆一样去创业,那我们注定无法取得他这种成就,因为,当我们接受他的观念学习他的行为模式时,我们放弃了自己----自己长到今天所拥有的一切的唯一的东西,没有这属于自己的唯一的东西,我们做的哪门子艺术呢?我们是在为谁而活呢?为村上隆?作他的影子和化身?艺术江湖中凡有成就者即使没有“必杀技”,也有“一招鲜”,那是经历磨练而顿悟后在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不是从外面学来套现的。找到自己,顿悟自心,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是艺术史上诸大师发展的轨迹,也是我们做艺术的根本目的,正如石涛所言:“我有我法,法自我立”。



说到底,我们应该接受自己是平庸的也是唯一的这个事实:平庸的艺术也有其价值,并不需要将平庸的艺术变得不平庸。说说我的可怜又平庸的趣味吧,我就非常喜欢文革时候工农兵创作的那些平庸的作品,我觉得这些作品和那些天才的儿童绘画以及艺术史上一切装腔作势的纯粹艺术一样,都展现了人类内心最可爱又最可怜,最虚假又最真实的面向。我喜欢那种对平凡的生活里发生的一切持现实态度的观点,我尤其会被历史和现实中那混杂着丑恶和良善的日常而平凡的经验所吸引,我不想矫情的说我向往自然,自然也和生活一样,是我们呼吸的一部分,为什么我们要舍此就彼,舍近求远?自然只是一种观念,当我们将内心的是非抹平,我觉得天地更宽,远胜于自然。就好像日本另外一位国宝级艺术家东山魁夷,他是最崇敬自然的,但是,那并非我们旅游所见的自然,那是艺术家内心的一种会呼吸的空间,就好像村上隆的俗气和平庸,那并非我们日常所见的俗气和平庸,那是我们作为人的所有经历的伤疤,美丽的希望和永恒的弱点,我们不必驱除它,因为它是构成我之为我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学会拒绝非我的崇高,拥抱是我的平庸,我们更应该体会万物美丽的表象之下那令人痛楚的无常流转,这是我们没有从日本的动漫美学与文化传统中学到的东西。



我们太恶俗了,恶俗的集体无意识的将“村上隆”等同于“成名”“时尚”和“金钱”,我们难道没有看到他那双一直很忧郁又很坚毅的眼睛?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人前显贵”后面的“人后受罪”,在他的著作前言中所言:“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从他决定当艺术家开始,痛苦磨炼从未少过。大学时为了生活,在补习班当了9年的讲师,教考生画素描,每天画花,从不喜欢到逐渐与花有交流,成就日后非常受欢迎的作品系列“花”。28岁时拿着作品集到画廊自荐,全被拒绝;36岁需要到便利商店后门拿过期的便当解决温饱;包装作品时,得到超市后门捡丢弃纸箱,但他保持对艺术高昂的热情,并且把艺术当做重要的生存手段:“我对艺术赌上性命的感觉,不管现在还是那时后,都是一样的,只是想要生存下来。”我们若是没有了这份磨砺,光靠他所传授的”策略“,如何能得到他的这份明悟和成就?如果你还不能理解我说的话,那我们就一起来看看日本的老古董--东山魁夷吧,他比村上隆更平庸,更直接,也更淡定,借用弘一法师的诗“雪夜千卷,华时一尊”,如果东山魁夷是“雪夜千卷”,那村上隆就是“华时一尊”,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于平淡处起惊雷,身处繁华,拥抱平庸。



东山魁夷作为日本的一位著名画家,他的文字成就也是令人瞩目的。据说其散文在日本与川端康成并称“双璧”。而川端康成自己对东山魁夷的文字也有很高的评价:东山先生说过,旅行、绘画和写散文,是他一生的三大要素,在我们当今喧嚣的时代,没有人会觉得东山的艺术怎么样,因为大家都在求新,求异,求快,求怪,而当我将自己回转到我内心,追寻生命永恒的意义之时,我发现了东山魁夷,爱上了东山魁夷。东山的散文是与其画作融为一体的。他用极其简洁而又澄净的文字, 记录了他对自然的沉思、人生的感悟。可以说,日本风景画是他的眼睛,他把最美的自然之躯完美地勾勒了出来;而散文则是他的心声,把最恬静、最诗情的心境传达了出来。透过东山先生的画与文,一个纯粹的艺术家的胸襟和才华毫无保留地向世界展示出来。东山的此种艺术境界也即是他的人生境界,而要体味这种平淡中的高深,要达到这种境界,不经过大的苦难和折磨是不能的。


东山魁夷的父母兄弟先后被病魔夺走了生命,而他自己又经过战争的离乱,但他却从灾难中走了出来,精神得以升华,艺术愈显圆熟,终于“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这种人生哲学及美学精神贯穿了东山魁夷的整个人生和创作之中,或者正是东山的人生背景中有一种“惘惘的威胁”,他的人生里程中经过了苦难的蹒跚,才使他能以深邃的生命哲学支撑起瑰丽的艺术殿堂。经过黑暗的人,才知道阳光的明媚;有过苦难的经历,才备感生命的珍贵。他说“我的胸中深藏着黑暗和痛苦,但我没有把苦恼向别人公开表白过。 然而,有着黑暗和苦恼的人,同时也是祈求灵魂的净福和平安的人。 我的作品中所表现的静谧和纯朴的风格,抑或正说明我缺乏这些, 才如此希望,如此进行切实的祈祷的”。



“以往,我不知有过多少次的旅行,今后,我还是继续旅行下去。旅行,对于我意味着什么?是将孤独的自己置于自然中吗?以便求得精神的解放、净化和奋发吗?是为了寻求自然变化中出现的生之明证吗?生命究竟是什么?我在某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又要去另外的地方。不存在什么常住之世,常住之地,常住之家。我发现,只有流转和无常才是生之明证。 我想说什么呢?我认为,竭尽全力而诚实地生活是尊贵的, 只有这个才是我生存的唯一要意。这是以上的认识为前提的。……在人生的旅途上会有许多歧路,与其说是按照我自己意志的驱使,不如说是一种更加巨大的外在力量驱动着我。这种想法至今未变。但在我心中早已培育了要走这条路的意志,所以才形成这幅作品的吧。可以说,我的心灵一旦平静,我的方向也就相当清楚地固定下来了。这条路既不是明朗的骄阳普照的路,也不是笼罩着凄迷的暗淡阴影的路,而是一条在清晨微明中,平静安详地呼吸着的、坦荡的、自由自在的路”。



东山魁夷做的是很平庸的艺术,过的是很平庸的生活,但他却不是一个平庸的人。村上隆做的也是很平庸的艺术,过得也是很平庸的“时尚”生活,但他也不是平庸的人,我们不能说他们有多么伟大,我们却可以说他们都忠实的活出了自己,超越了“艺术”,接纳了生活本身。苏珊桑塔格曾经说:“艺术让艺术家无法实现自我超越”,而村上隆说的更好:“艺术是人类最深的业障,也是人类业障的最底层”,如果你不懂得什么叫“业障”,那你也就无法从更内在的层面和更广阔的意义上理解村上隆,知识结构决定你们的意识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你如果还不谦虚,那就连做他的粉丝的资格都没有,如此这般,若还怀抱那点可怜的欧洲十八世纪残留至今腐而不朽的浪漫主义情绪,以为自己拥有艺术的荣光和无上的权力,这不是很可怜的事吗?



这个世界上的麻烦和问题都是由那些不承认自己是平庸的人所制造出来的。村上隆在有些不甘于平庸的人看来很“成功”,一点都不平庸,但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拥抱平庸的平庸的人,所谓的“成功”,我愿意理解为“如期达到自己的真实目的”,这就是成功,而不一定是商业上有多么瞩目或者艺术上有多大造化和成就。村上隆的那些保守而平庸的画作和诚实庸俗的艺术实践的存在应该是对我们现在大搞现代化建设的“拆那”的社会中诸多即骨子里自闭保守又表面上虚伪张狂的艺术乱象的一记棒喝,我们应该承认我们所做的是社会最可有可无的事,也是最平庸的艺术,我们能否承认这一点,抛弃自以为是的“思想”和“观念”,抛弃为艺术贴金戴帽子的虚伪自尊,拥抱平庸,向自己的无知看齐,并使我们的过往的艺术教育乃至一切历史经历成为一件有价值的体验呢?要学会“记得自己”,善用其心,观察生活,拥抱平庸,力求明确的商业意义。这,正是村上隆的艺术实践及《艺术创业论》带给我们的更内在更深远也更现实的启示。

延伸阅读:力求明确的商业意义: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1bf0140100m1rp.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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