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亮答问：中国当代艺术之九 全球化的起源，二战以后，犹太人 发表于 2010-03-28 19:29:07 阅读 467 次 评论 3 条 所属文章分类: 转贴吴亮：当年罗马人为什么没这么想？今天有些问题被夸张了，总认为人家不怀好意，臆想，丑化，这也是中国的一个传统：害怕外来文化，输给人家就自卑与怨恨，或反过来，自大排外，自己最伟大，扭曲他者，对陌生事物习惯于扭曲性理解……美国历史是后来形成的，它没有最早的一个历史来源，所谓的“蒙昧时代”在美国并不存在，印第安土著的历史不能算在美国历史的账上。作为“美利坚合众国”，一开始就是一个现代国家。前面我说了， 来自不同国家的一批批移民以及他们的后代，为谋生为谋利，自由最要紧，私人财产最要紧，人人为自己，有冲突怎么办，废话少说，我们弄个文明游戏规则吧，合同啊，当然另一面也有野蛮的丛林法则，西部牛仔，动不动拔枪，这个传统一直保留到现在，美国人几乎每家拥有枪支，这是他们保护个人自由和财产的最后保障。文明的游戏规则呢，产生最多的律师，《独立宣言》发表几年后，费城大家开会，其中律师不少。开会开了几十天，多少人签名，讨论多少次，反反复复，最后奠定了联邦宪法，这部宪法到现在基本上就没有动，美国宪法有好多个修正案，但联邦宪法没动过，世界上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宪法是这么稳定的，原则太清楚了，就是人人生而平等，我们有与生俱来的权利，生命权，自由权，追求幸福权，你说这有什么美国特色？都来自欧洲启蒙哲学，自然律，自决权，自然神论，我认为这些概念都是普世的。美国化，今天专指什么呢，一个超级大国，白人统治，富人统治，精英治国，又是大众社会，三权分立，两院制，两党制，新闻自由，陪审团制度……而不是好莱坞麦当劳。

刘晶晶：其实您就是说美国为什么掌握了全球化的主导权。

吴亮：这个还有好多历史原因，机遇，特别是二战。

刘晶晶：还有犹太人问题。

吴亮：对。犹太人在二战以前主要散居在北欧、东欧和俄罗斯，他们一直和天主教徒和东正教徒混居。二战前后，希特勒利用了欧洲的反犹倾向，包括他个人的复杂原因，迫害屠杀犹太人，使当时很多欧洲犹太人跑到美国去了。

刘晶晶：现在有种说法，把二战对犹太人的迫害当作上帝预言过的对犹太人的两次教训之一，那天你说过欧洲天主教支持希特勒的排犹政策。

吴亮：不是支持，是默认。

刘晶晶：好多《圣经》解释学家说《旧约》预言了多少年以后会有犹太人的灾难，预言希特勒就是……

吴亮：对。

刘晶晶：可能只是他们自圆其说。

吴亮：希特勒上台前，就有神秘主义爱好，他信天主教，当然欧洲天主教会不可能承认，但希特勒确实是天主教徒。骨子里是不是，肯定不是了，但形式上他是。希特勒除了对欧洲现状具有天才的嗅觉之外，对一些神秘事物也特别喜欢。他那个万字旗的寻找，是在北欧找到的，一个小宗教，找了这么个邪教符号。他还派过一支远征军找雅利安人的祖宗，找到了西藏，找到西藏的康巴人，说康巴人的头颅骨骼，骨相，希特勒相信骨相学，远征军认为康巴人的骨骼证明他们是雅利安人的一个分支。

刘晶晶：康巴人长得很漂亮。

吴亮：他们的面部轮廓线就是欧罗巴人那种感觉……都是些历史小细节了，希特勒派出这支远征军的时候，已经是战争开始转入防御的时候，快不行了，他好像感觉这都与他无关似的，这是个做不成，就宁可毁灭的人，完全把政治和战争作为艺术来弄，他把政治艺术化了……二战期间，尤其二战后，犹太人大量进入美国，犹太知识分子犹太科学家，美国人在二战中欠了犹太人，二战刚开始，犹太人向国际社会呼救，美国一度反应冷漠。战后美国的犹太人纪念馆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向犹太人致歉，无名墓碑，几百万被屠杀的犹太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只有数字，忘了谁设计的，很著名，为悼念在集中营遇难的犹太人。出于这样的历史原因，历届美国政府战后对犹太人特别照顾，有点还债的意思。包括英国人，英国人是在一次大战后受国联委托，国联不是国际足联，是国际联盟，委托英国来管理巴勒斯坦，耶路撒冷，一战后犹太人回到耶路撒冷之后，当地穆斯林跟犹太人起了冲突，国际社会让英国去管这事，托管，托英国管。所以历史教科书上说这个地方当时属于英国，以色列复国以前，那块地方属于英国管辖，当年英国人就等于现在的联合国维和部队了。那时候很多阿拉伯国家都是英国殖民地，二战后，中东版图全都换牌子了，英国退出这个地区，二战结束之后英国真正衰落了，美国开始崛起，有美国支持，以色列复国了。当时曾经有个方案，在突尼斯划一块地方，建立以色列国，但犹太人不同意，那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是有祖国的啊，我们有历史，有记忆，还有《旧约》，犹太人必将复国是《旧约》里预言过的。所以，他们觉得这是给犹太人的磨难，宿命，它历史上被毁灭三次，第一次被巴比伦人，第二次被罗马人，第三次被希特勒。

刘晶晶：我前年去看新加坡第一次双年展，他们把印度，包括伊朗，伊拉克，很多东南亚的一些当代艺术放在一起，其实你去看那个展览就会觉得中国当代艺术只是很小一部分，并不是说以我们目前陷在其中觉得有那么宏大那么重要。因为新加坡的地理位置决定他们除了中国之外，还会关注很多南亚的现状。你会觉得中国只是一个很小的部分。

吴亮：笔给我，我画个示意图。比如中国在这里，美国在这里，俄罗斯在这边，印度、新加坡、东南亚……对中国北京来讲，世界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以我为中心，向四周这样辐射……对新加坡来说也是这样的，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这样……对它来说，中国只不过是这么一点而已，周边国家对它来说有往来，有贸易有旅游有客人。

刘晶晶：更加密切。

吴亮：美国不一样，它实力超强，全球都归它管了，和大小没关。一个不是很强大的国家，小国弱国，它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我举个例子：对退休老人来说，邻居很重要；但是一个富有的生意人，他买张机票，满世界跑，他的客户在全世界，他和那位退休老人的世界概念完全不一样。那么，这个富有的生意人就是美国，那些穷国家就是退休老爷爷，平日串串门就行了，对他很重要的无非是周围几个邻居，这几位邻居就构成了他的世界。

刘晶晶：那对于美国来说中国重要吗？

吴亮：当然现在很重要，它关系到美国利益和美国安全。

刘晶晶：但是对于当代艺术好像不那么重要。

吴亮：不会那么直接的，但是这种政治与外交战略关注，会间接产生影响。艺术家，画廊，不可能完全生活在艺术的桃花源里。不是说我们马上发生一个直接的挂钩关系，不能说布什一关注中国，纽约画廊也跟着关注中国当代艺术，那样想就太笨了，这两端之间有好多过程与环节，比如艺术机构，基金会，批评家和策展人的言论，活动，媒体报道，中国在各种形式中出现了，交流的增多，访学的汉学家，观光的旅行者，大公司在中国的调研，等等，慢慢形成多种关于中国的新说法，那些欧美策展人，如果有一个基金会，艺术机构需要做有关项目的时候，他恰恰对中国比较熟，他有知名度，就可能被选中，那么他就有了一个话语权，获得一个授权后，他这里边可以把他的一些想法付诸实现。每个人能力不一样，如果这位策展人认识的恰恰是中国比较重要的一些批评家，他们提供了线索，名单，作品，首先判断上还比较准确，深入，那么这些艺术家，他们的作品，在欧美日频频露面后，嗅觉灵敏的画廊就开始盯上他们了，都有这么一个具体的，对具体的艺术家十分偶然的过程。这里面每个点，每个环节都很重要，但你不能说每个点每个环节缺了某一个人也行，这很难说，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一起弄，然后扩张，扩张，许多偶然的，随机的机会出现了……总的趋势是，中国这块地方的经济总量扩张后，令世人瞩目。这很重要，但对当代艺术，它不是直接原因，是间接起作用的。西方媒体近年一直在调查他们自己国家的民众对中国正负态度，一直有不同评价，有的评价相当负面，说中国很危险，比如军费开支啦，有些从旅游角度考察，说不安全，脏乱差……现在中国人不得了，旅行团成了购物团，外国大专卖店里都有中国字了，为什么呢？中国人的钱包满了，跑进去一撸，这个我要，那个我要，再贵都买，大把的美金欧元，全是现金啊，还不带刷卡。好多国外的飞机场，大商店，都用中文了，为什么呢？中国旅游者越来越多，外国人要做生意，别以为他们开始尊重中国人了，也别以为他以前是不尊重中国人。中国人在海外，语言不通，说我觉得受侮辱了，你们为什么不用中文？人家过去和你没有生意做，用中文，有必要吗。现在他们也不是为别的，就因为有生意做了，你们都很有钱，好，我全换中文，让你们明白，然后掏钱。这很简单嘛，但总有人用自己的经验与感觉去看别人，想像别人，哎哟，你看不起我，或他们看不起我们。

刘晶晶：那你的结论就是说，中国当代艺术之所以在世界上受关注，间接原因还是经济实力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