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pril 25, 2011

《男人装》毛焰专访 快酒精与慢画家
标签: 男人装 毛焰 访谈 2011-04-22 20:31











编辑=汪洋+高杉 采访&文字=汪洋 摄影=周裕隆 鸣谢=格兰父子洋酒公司+王蕾

你所见的画面,都是《男人装》一行在南京毛焰的画室里拍到的,画面里出现的跟绘画无关的酒瓶酒具,是他“绝对好”的人生的一部分。就着威士忌聊起来,我们感到夜空澄明乌亮,话题白云藏狗,他淡淡的、精微的画作人生,和昨日夜晚纵情歌唱的一首《军港之夜》一同,浸淫在新鲜画纸上的划痕和纤维之内,轻薄又厚实,让我们相信单纯的只有教书、饮酒、作画的生活,也有小小的、无奇的、源源不断让人动容的片段。

关于毛焰其人,可以用几百条牛仔裤,几百瓶已经被干掉的威士忌、不计体积的啤酒、几百支画笔和用“吨”来计算的纸张,以及稀稀拉拉90多根小胡子和一道从头顶分开的法式缝来概括。以前有人对他容貌进行过描写,“松垮的牛仔裤”、“皱皱巴巴的T恤”、“脸上鼓出几颗粉刺”,我们去朝拜这张容颜的时候,发现这不是记录一种全部,就像毛焰自己的画作那样,带着直抵对象灵魂的穿透感的记录才是取像的价值所依。

我们在他的南京,他的生息、创作、长醉之地,去取些第一手的原材料的同时,列席酒桌、出入KTV,台球案前和酒吧户外,吹着这座古老城墙外的夏末的风,凝视这位早在多年前已经列席中国画家千万俱乐部、以其技鸣的高手,谈吐人生,来劲的时候,动作像是拳击手:双拳紧握,每两秒钟放在下巴前一次,不断抖动的右腿,以及跟随右腿一起颤抖的中分发式。以及,高兴时还要大吼一声“那是绝对的好!”

技鸣人

有人哭着跪拜八大山人的画去读解,也有人在一副工笔牡丹面前高潮迭起,默默把精液射进裤裆里,在中国绘画界一个人究竟取得怎么样的成绩和人格评价,在《男人装》里不做赘述,但是我所目睹的,很多人愿意争先恐后地宣布毛焰是他的朋友或者老师,至少在我的生活里面已经出现过不止一两个在客厅里面挂着自己临摹的毛焰画作、日常品位颇有几分质量保障的朋友,一致认为毛焰是在中国画家里面,技巧流派中登峰造极的人选,他们会把“比透明更白”这样诗意的描述全部都扣在这个留着中分发型的人头上,伴随着对一个偶像热烈和逼真无比的亲吻和拥抱。

问及毛焰,他带着“人人都是谬误者和每个人都拥有被误解权利”的表情,喝下一大口格兰菲迪:“没有比独立更让人愉快的事情了,如果我生活在北京,我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学院派,那里到处是他的老师,甚至老师的老师。”毛焰借用了库斯图里卡的话:“我的强大,来自我的虚弱。北京留不下来,留京进京的指标,到了南京,才拥有了自由。”毛焰读书的年代,一个留京的指标非常难得,为了爱惜毛焰在绘画上特殊的才华,他的老师甚至希望用自己的留京指标来换毛焰能留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城市,继续他的绘画求学。但是事与愿违,造化也总是弄人,把一生都致力于某一类专注的艺术类别,端着像面对科学一样严谨的态度,总是最后会面临造化的挫败。趣味才是后来事情发展的原动力,成就一个毛焰的,是一个叛逆北京者的姿态(也许未必让他本人认同),带着误打误撞和一路下去的歪打正着,“南京挺好,城市符号给作者的名字前罩上了,以前赵子龙,一定是草坡赵子龙。现在的毛焰,也是南京毛焰。”

“南京了”的毛焰作为一个技术流的绘画作者,被商品社会丈量后,一张A4纸大小的画可以值一台普通轿车的价钱。于是,我怀着一个文字作者的艳羡之心,在跟他探讨关于跟金钱有关问题的时候,他往往是不答,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把酒满进我面前的杯子。

酒桶人

他是所有作者都会喜欢的受访类型,因为这个人一天说出来的酒名可以让流氓作者轻松骗掉上千块的稿费。他的足迹遍及全世界,除了去苏格兰格兰菲迪酒厂里每天抱着橡木桶喝个酩酊大醉,在欧洲各色的酒吧里面,叫上一整排的珍馐美酒一一品尝,他每到一个城镇,都能说出一堆关于本地的酒事:哪家酒吧特别,哪里的啤酒好喝,喝酒的种种讲究……我们面对面的几天里面,他所讲的跟酒的故事就能为我们提供做一本酒类别册的素材。这种对酒的真爱,让人想到斗酒诗百篇的太白,也会让人听到许多关于这位画坛奇才的酒后趣事。

那天,毛焰喝多了酒,正晕晕乎乎地享受状态,隔壁有个不识相的找茬儿,两人口角摩擦,动起手来。毛焰人个子不高,但精神有力,爆发力好速率快,打架没吃过亏,谁知道这回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次被人又是过肩摔又是倒栽葱,像个面口袋一样被人摔来摔去。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惨相环生,酒也醒了六七分,笑问了句英雄你到底是干嘛地!对面那个魔鬼筋肉人大声答道,俺,是武术教练!

“后来,”他说完这一回书,喝掉被子里的酒,“我喝酒再不打架了!”

可是故事并没结束,不打架的酒腻子毛焰,还碰到过性命之虞。有一天毛焰宿醉后,睁开眼睛,正欣喜自己又一次成功爬回了南艺的寝室,不料起身洗澡,发现浑身到处都是破的,头顶、面颊、脊背一碰就疼。他使劲回忆,没有想起昨天有过斗殴劣迹、也没有拯救过地球,为什么会受伤?一刻钟后他决定放弃无意义的回顾,只管得意自己还活着了。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两个学校的保卫,保卫用关切的声音问:“毛老师,您……昨天还好吗?”毛焰这才知道,昨晚是被这两个人救了。是夜,月黑风高,两个巡逻的保卫,看到有个人倒栽葱插在校园花坛里,旁边一个不断旋转的转盘,正一下下地击打这个“花样男子”的身躯。“那天是天寒地冻,”他回忆起来还在后怕,“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了我,把我拔出来,可能我就在那晚冻死了——通过这事儿,我又总结了一条,喝酒,千万千万,不能喝得太大太多。”说完,一口酒又顺进了他讲得舌燥的喉咙,然后指了指酒吧门口放着的一个德国啤酒桶,说:“这是个好东西,我要在画室里也放一个。”

托马斯毛、韩东毛、鲁羊毛

合上他加速度极高的兴奋,艺术家的“愤怒”、“忧郁”已经在这一代的成熟身影上很难发现,当年的这批人,是“一阵清风就是能让他们疼得灵魂都哆嗦起来”的代表分子。毛焰爱玩,我们在一场酒醉后,因为谁昨晚赢了一场台球还在争执;话题一转后,毛焰又相约在酒后的明天踢一场足球。我们可以坐在一块,听他的一盘不知道属于什么曲风的音乐,那声音空灵,在迷离的灯光下,将头顶的烟雾像薄纱一样把众人聚拢在迷幻的世界里。他微微红润的脸颊,直视着谈话对象,说着朋友不断却形单影只的故事。

他并非用特立独行的姿态示人,但是他似乎高兴地与不喜欢的人们保持隔阂,要是拉一张网,毛焰的名字总是跟韩东、鲁羊、朱文,还有他合作多年的绘画搭档卢森堡人托马斯,挂在一块。这个圈子显得既平凡又有力,生气有趣。这几个哥们儿常常就着夜色去喝点酒,吃点东西,在一片半夜三更只有出租车司机们喝点小酒,吃点热饭的所在。老板一见毛焰他们就立刻热情地堆起笑脸:“看,这几个喜欢艺术的的哥又来了——”

歌厅,酒吧,台球,路虎,中分……临分别,我们每个人得到了一本毛焰签名的画册,上面写着每个人名字,和毛焰自己象征着生活态度的签名。几天间,我们也曾谈到那些伟大的名字,我们也曾经在歌厅里纵声一曲悲伤的歌。这个时代的生活逻辑本就是这样,没有理想国,和纯粹得一塌糊涂的乌托邦,这里有像毛焰一样的人,手执画笔,偶尔激动地越说越多,偶尔用手擦拭车窗,面对冰冷的外物世界陷入长久的沉默,和新一茬的热烈和挚爱,点点头,说一声“哦”。

毛焰

“没有比独立更让人愉快的事情了,如果我生活在北京,我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学院派。” 趣味才是后来事情发展的原动力,成就一个毛焰的,是一个叛逆北京者的姿态,带着误打误撞和一路下去的歪打正着。

毛焰总结了一条,喝酒,千万千万,不能喝得太大太多。说完,一口酒又顺进了他讲得舌燥的喉咙,然后指了指酒吧门口放着的一个德国啤酒桶,说:“这是个好东西,我要在画室里也放一个。”

合上他加速度极高的兴奋,艺术家的“愤怒”、“忧郁”已经在这一代的成熟身影上很难发现,当年的这批人,是“一阵清风就是能让他们疼得灵魂都哆嗦起来”的代表分子。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

Followers

Blog Archive